1979年2月19日，根据广州军区命令，我162师作为54军先头部队从水口关开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

此时，由于125师攻击越军重兵防守的复和地区久攻不下反而伤亡惨重，使广州军区很不满意，负责指挥东线作战的许世友上将为此大发脾气。

最后经军区商量，决定由162师支援125师继续攻打复和，而大家都为162师捏着一把汗：如果换了162师也打不下来，军区的面子真的没地方放了！

162师出动之后，由时任54军军长韩怀智（后担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率领的54军前指随即出发跟进，直接指挥162师攻夺复和的战斗。

2月20日下午2点，54军前指抵达距离前线1.5公里左右的311高地，此处还在我国境内，从这里往南望去，11公里外复和战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韩怀智在战场上

由于越方认为复和是从水口关通往北方重镇高平的必经之路，在这里部署了重兵，125师和防守的越军打得十分惨烈。

从望远镜里看去，双方战斗过的地方简直是一片焦土，当年越南方面在新中国的援助下种植了大片的甘蔗，甘蔗田旁边还造了一座糖厂，但今天被炸得浓烟滚滚，一片狼藉。

在复和战场上有一个名叫“孤山”的高地，驻扎在这里的越军火力对我进攻部队威胁很大，并控制了从水口通往复和的公路。

125师自然了解：如打下孤山，复和的越军将不战自乱，因此从17号开始就拼命进攻孤山，但死伤累累而收获不大。

162师接防后以484团为攻击孤山的主力，充分发挥军事民主，以“320爆破法”清除了越军部署在孤山的雷区，并三路分兵，一路佯攻，两路绕后，这才出其不意地打下了这个阵地。

韩怀智（中立者）在162师指

孤山的战斗直到20日早上才结束，484团专门派了侦察排一个洞子一个洞子地清理越军，此时浓浓的硝烟味从孤山方向传来，足以让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窒息。

125师和162师的指挥所都在311高地上，时任54军军部警卫连连长的吴明忠从125师参谋那里得知，125师战前是个乙种师，五年多来一直在驻地搞生产。

自卫反击战爆发前几个月125师临时增加了许多新兵扩编成甲种师，这些新兵的基础训练都没到位，什么步坦、步炮协同更是谈不上，加上新兵都是从各个部队临时调派的，可谓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因此，不能说125师的战友们怕死无能，兵都是好兵，但无奈战场不是训练场，要想靠战争来锻炼部队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双方的战线大致在5公里之外，由于孤山被我军162师攻占，3号公路已被我打通，我车辆和重型装备可以经此直抵高平，守卫复和的越军军心已乱。

我军清剿躲藏的越军

尽管他们也知道再打下去已没有意义，但依然像疯狗一样死死地咬住我军不放，吴明忠听到，162师炮团阵地上隆隆的炮声依然持续不断，越方境内接二连三升起烟柱冲天，如同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

韩怀智和广州军区前指的其他首长商量之后，认为3号公路已经打通，复和方向的残敌要想打垮125师，夺回3号公路也没那么容易，因此决定将162师转移到高平方向，准备参加围攻高平的战斗。

2月22日晚上7点，军前指越过国境线向越南方向开进，第二批完成集结的160师也准备出发参战。

54军副参谋长姜显臣交给吴明忠一个重要的任务：据第一批入越作战的41军、42军传来的情况，越军的民兵和特工队专门打我师、团两级的指挥所和指挥车，对我中高级干部威胁很大。

如果韩军长受伤或者牺牲，那可要成为轰动全军的大消息，对大军的士气打击太大了，因此，警卫连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军长万无一失。

韩怀智与姜显臣、唐硕三人研究地图

为了保证军长安全，姜副参谋长要求吴明忠、军长的警卫员韩自立、军作训处长唐硕，加上驾驶员何云学四个人与韩军长坐一辆军车。

军长的坐车是一辆国产的吉普车，上车的时候，吴明忠和唐硕请军长坐后排，军长却不同意，他反驳说：

“我坐前排便于观察敌情嘛！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我还是130师副师长的时候，美国飞机轰炸那么厉害，我都坐前排。”

说句题外话：韩怀智口中的“130师”就是如今的54军160师，他是这个师的老师长，1962年的大校，距离升将只有一步之遥。

吴明忠只好和作训处长、警卫员一起坐在军长后排，军长坐在前排，这个布局一直持续到3月17日战争结束。

韩怀智在军前指

前指是沿着162师战斗开辟的道路前进的，吴明忠亲眼看到我炮兵支援步兵作战的强大威力，当时42军炮群集中了20多门152mm加榴炮猛轰越军在高平以东的防御阵地。

152mm巨炮的射击堪称有惊天动地之威，车辆经过时震耳欲聋的炮声把吉普车都震得跳了起来，如果不捂上耳朵恐怕会被震聋。

前进不久天色就彻底黑了，因为不清楚周围的山里面是不是有越军特工潜伏准备打车队的黑枪，驾驶员要开小灯前进，却被韩怀智阻止了。

韩军长沉着地说：“开大灯，我在朝鲜时跑夜路都是开大灯，开大灯灯光强，能刺得敌人眼睛看不清，而且车还跑得快，敌人不好瞄准。”

吴明忠听了之后暗暗钦佩：不愧是上过朝鲜战场的老军长，确实是实战出真知！

战场上的军用吉普车

由于我43军穿插部队在坦克支援下打得非常果断，很快就攻入东溪县城，惊慌失措的越军只好将班翁水库炸开，形成了一大片差不多一米多深的积水区。

因此军前指到了东溪以东10公里左右就无法前进了，吴明忠下车一看，虽然水是退了不少，但公路上横七竖八堵的全是火炮、高炮、汽车和装甲车，足足有几百辆之多。

没过多久，54军前指的大卡车也到了，依然是堵在路上无法动弹，靠工兵清障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家只能干瞪眼。

这些堵在路上的汽车来自好多单位，军长都指挥不动，作训处长只好建议前指的几辆小车先出发，其他车辆等路通了再说。

几辆小车见缝插针地往前挤，眼见现场一片狼藉，毫无秩序，众人暗暗心惊。韩怀智感慨地说：“幸亏越军没有空中优势和强大的炮兵火力，否则象这样的车队只有完蛋，朝鲜战场上友军部队挤成一砣，吃过大亏啊。”

162师向重庆方向挺进

就这样，54军前指转战上百公里，中间曾经几次遭到越军特工队的偷袭，但最终有惊无险，反而打得越军丢盔卸甲，以伤亡1900多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4400多人的战果。

54军3个师中，162师入越最早，打了不少硬仗，歼敌2000多人，160师第二个入境，主要是承担防守后方交通线的任务，歼敌800多人，161师最后入境，但参加了谅山大战，歼敌近1500人。

等到3月11日，54军的战斗任务已经接近结束，大家的心情略略放松下来，军前指打算吃顿饺子。

结果饺子还没下锅就接到上级通知，要求54军前指指挥162师攻打重庆，炊事班只好临时把饺子改成了刀削面，好多战士连刀削面都没吃到，端着一块面饼就上了车。

军前指在向重庆开进途中正好经过160师师指挥所，随同160师行动的王英洲副军长、成得禄副政委与160师张志信师长与军前指的领导简单交流了一下战况。

张志信（右一）指挥战斗

因为军情紧迫，韩军长连师部都没有去，就和大家在公路边简单地沟通了几句，后来离开时是李兆贵政委送韩军长上车的。

上车时李政委悄悄地对军长说：160师总共牺牲了49名指战员，其中就有在478团侦察排当副班长的张师长唯一的儿子张力。

张力是2月27日在267高地战斗中牺牲的，本来作为师长唯一的儿子他是不用上前线的，但他得知部队要入越作战后却向父亲坚决要求到一线参战。

在搜索267高地的残敌时，我军遇到了一小股越军突袭，张力为了掩护战友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壮烈牺牲。

“我牺牲后请转告爸爸，我没有给他丢脸，劝爸爸不要悲伤，一定要照顾好妈妈。”这是张力最后的留言。

张力烈士

张志信的妻子是成得禄副政委的妹妹，也就是说，张力还是成副政委的外甥。张志信师长得知噩耗后强忍悲痛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张力死得其所，你们不用担心我。”

吴明忠看到韩怀智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后来才知道，他的儿子韩东军此时在54军炮兵团当作战股长。

本来炮兵团的位置是比较靠后的，可韩东军不仅参加了围攻高平的战斗，还自告奋勇地带着一个班负责清剿越军藏兵洞，随时都有遇袭伤亡的危险。

3月2日，韩怀智与韩东军在广渊战场上不期而遇，韩东军坐在卡车上，发现站在一棵大树下的军人十分面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父亲，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急忙停车跑上前敬礼，韩怀智问儿子：“打仗表现得怎么样？”

韩东军（右）在战场上

韩东军答：“没有给您丢脸，昨天我带一个班炸掉了敌人一个屯兵洞。”

韩怀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干得不错！”随即又严肃道：“老子不怕死，你也不要怕死，在祖国需要的时候要敢于冲锋陷阵！”

其实54军除了军长，几个师长的孩子也都活跃在战场一线，即便明知可能一去不还，但当年他们最大的信念就是不能也不会给自己的父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