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之败,真的是因为北洋水师的素质差吗?

奇谈史话 2020-03-19 19:27:00

中日甲午黄海大战北洋水师的失利,是偶然还是必然?以往一些文章的论点大都以“必然”以蔽之。

笔者印象颇深的是电视连续剧《北洋水师》最后一个镜头是以李鸿章的泣叹为结尾:“究竟败在谁的手里?”这声长叹提出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这句话是否有历史依据,尚不得而知。

据说李鸿章临死都未曾合眼,还留下了一首悲愤的《绝命诗》:“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熄,诸君莫作等闲看。”字里行间颇值得后人回味。

事实上,北洋水师与日本舰队的决战失利,实为中日两国关系的拐点。李鸿章没有看到,在他逝后不到三十年,日寇的铁蹄踏遍中华半壁河山,几有亡国灭种之虞。 北洋水师失利之因,有人解答为:败在中国北洋海军的素质上。

笔者读过一篇文章,印象极深,其中云:“试想:一支背《三字经》的、抽大烟的、由小脚女人的丈夫组成的军队怎么可能打胜仗呢?”(见1992年4月21日《北京广播电视》赵晓冬文《“洋务梦”的破灭——从“马江之战”到“北洋水师”》)

笔者认为:作者大概对历史不太熟悉,只有一种简单的图解——即清廷腐败,它的军队也必然腐败。请不要忘了在甲午战争之前的1884年至1885年中法战争中陆路清朝军队是大胜的,包括冯子材指挥的镇南关大捷、黑旗军刘永福指挥的谅山大捷。马尾海战是法国舰队的偷袭,如果福建水师主动攻击,海战鹿死谁手也是未可预料的(附带指出:黄海海战日本舰队也照抄了法国舰队的偷袭伎俩)。

至于北洋海军官兵的素质却并非仅仅是什么“背《三字经》、抽大烟”,这完全是对已经殉国已过百年、为抗击日寇誓死喋血的北洋水师爱国官兵的一种偏见和诬解。其实在甲午战争时期,主战派官员奏疏中即开始指责北洋水师课训懈怠,军纪废弛,不修武备,将佐怯懦,嬉戏淫赌,风气败坏,“腐败、中饱及援结私亲诸症”,无不尽染。

殉国的名将刘步蟾、林泰曾也曾被指责是“安富尊荣,拥以自卫,其昏庸畏葸更甚于丁汝昌”,而北洋水师最高指挥官提督丁汝昌更被指责为“性情浮华,毫无韬略”,热衷于在刘公岛经营地产,逼迫下属租住以自肥。

北洋水师结帮成党,尤其“闽党”将校最为跋扈,丁汝昌指挥不动,也不敢指责。这在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蔡尔康《中东战纪本末》、泰莱《甲午中日海战见闻记》等著述中皆有记载。假如是真,这样的海军何以赴海疆以杀敌?清末主战、主和两派互相攻讦,有不惜夸大之嫌。事实即如邓世昌那样的优秀将领,也违反军纪,养狗于船上,但是大节不亏,确是有目共睹。

1866 船政学堂的招生首先打破出身,公开招考,并选拔船政局中有实践经验的青年工人、兵勇入学。所以很多水师军官都家境贫寒却又肯于学习。而且,有不少学生入学前即已粗通英文。另外,学堂极重军事和自然科学。基础课程有外语、几何、代数等。以后又增有算术、解析几何、割锥、平三角、弧三角、代积微等。专业课则有静力、动力、水、重、理镜、机器、天文、测量、仪器用法等。四书五经反而是自学课程,这种重西学之现象,实为当时风气之先。学生也获益匪浅。

再有,学堂注重学用和实练。在堂期间,学生已实际驾驶,毕业后,必须到练船或机器厂实习1—2年后,方可到军舰实习,实习不仅在国内,还要去外国远洋等地。

1877年,船政学堂又派刘步蟾、林泰曾、林永升、方伯谦、刘冠雄、萨镇冰等33人到英国格林尼茨皇家海军学校留学军事。并且都是上船学习,如刘步蟾被派往英国铁甲舰“马那杜号”任驾驶见习,专攻海战战术、枪炮学。林泰曾曾于英国地中海舰队“阿其力”等舰实习。这些留学生均以“颇为优异”“未逊欧西诸将之品学”的盛誉获优等文凭回国。这些品学兼优、又有丰富实践的学生后来均成为北洋舰队的重要将领,如刘步蟾一直擢升到水师右翼总兵的要职,等于实际上在指挥北洋舰队。其中12人回国后任北洋水师兵舰管带,2人任南洋水师舰船管带,3人任北洋水师兵舰大副,5人任北洋水师学堂教习、总教习等,皆为北洋水师这支当时排名亚洲第一、世界第六舰队的军中翘楚。

其中回国后任北洋水师学堂教习的王学谦后任过天津北洋大学总监,任总教习的严复民国初年还任过北大校长。萨镇冰、刘冠雄民国初年均任过海军总长,李鼎新任过民国初年海军总司令,任过教习的伍光建任清末海军部军枢司司长。林启颖和沈寿堃任过民国初年军港司令和练习舰队司令,贾凝禧和陈恩寿后来还成为有名的海洋法专家,这些北洋水师留英学生不仅成为北洋水师的中坚,后来也成为民国初期海军的中枢,是清末民初海军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由于丁汝昌原是陆军出身,不习海军,所以实际北洋水师的操练等事务均“悉委步蟾主持”,“一切规划,多出其手”。 至于水兵,均从沿海农民、渔民中招收,因为他们淳朴耐劳,鲜有恶习。《北洋海军章程·招考学生则例》严格规1896 当时对北洋水师熟知的中外人士,皆评价北洋官兵训练有素,其驾船、布阵、操练尤枪炮命中率水平甚高,所以当有人指责北洋水师训练“废弛”时,北洋水师总教习英人琅威理予以反驳说:“彼诽谤中国海军多所‘废弛’者,皆凭空臆说也。”

事实胜于谣言,据《英国海军年鉴》载黄海大战中日舰“吉野”共发炮1200多发,而中国舰各炮无一受损,舰体受损亦未伤筋骨。中国舰队火炮速度不抵日舰,却能重创日舰“吉野”“比睿”“扶桑”“赤城”“西京丸”“松岛”等多舰,中日双方海军战斗素质泾渭分明。

另据统计,中日双方黄海海战发炮命中率,“除六磅以下各小炮外,日军之命中率约在百分之十二,而中国军之命中率约在百分之二十以上”,“就炮术而论,以中国兵优于日本兵”。

北洋水师海战中驶船技术也深得外国军事人士称赞。“来远”在战斗中,被火焚最为严酷,受伤也重于他船,“机舱人员,莫不焦头烂额,双目俱盲”,但因官兵平日训练有素,在如此险境下临危不惧,竟能一面救火,且同时发炮,奋勇打退日本群舰围攻,安全返回旅顺军港。“各西人群往察验,舱面皆已毁裂,如人之垂死者然,尚能合队驶回,实可见行船之妙。”这样的素质岂是平时训练“废弛”的军舰官兵所能为的呢?

黄海大战中,北洋水师将领的素质得到了最好的发挥(有人认为当时海战丁汝昌指挥阵形失误,这并不确,留待后述)。 海战伊始,旗舰“定远”被击中。刘步蟾立即“代为督战”,首先发炮击伤“吉野”,随即令舰队以“人”字形之尖端拦腰切断日本联合舰队阵列。至下午1时,日舰“比睿”号被“定远”击中失去战斗力,挂出“退出战列”信号逃逸。“赤城”“西京丸”(日海军军令部长座舰)也被“定远”炮击受创,相继逃离作战海域。下午3时,北洋“致远”“经远”等4舰先后受伤起火。

另一方面,用现在的话说,北洋水师的“政治素质”也是极高的。是役参战前,从提督以下大部已抱必死之心。

据在北洋舰队任职的英国人泰莱回忆:大战之前,北洋舰队官兵皆“渴欲与敌决一快哉,以雪‘广乙’‘高升’之耻,士气旺盛,莫可言状”。如丁汝昌嘱家人:“吾身已许国”,邓世昌对部下云:“设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刘步蟾语部将:“苟丧舰,誓与日舰同沉”,“镇远”大副杨用霖亦誓日:“战不必捷,然此海即余死所。”……临战之前,将士纷纷寄家属遗书,矢志捐躯报国。如“经远”二副陈京莹家书云:“大丈夫以殁于战场为幸,但恨尽忠不能尽孝耳!双亲老矣,勿因丧子伤感……则儿九泉瞑目也”,“致远”正管轮郑文恒家书云:“此次临敌,决死无疑。老父年迈,兄幸善事焉,勿以弟为念!”……这些令神鬼为泣的誓言,体现了中国人民伟大的爱国精神和英雄气概。

在大战爆发之即,“定远”发令,舰队各舰“无不竞相起锚,行动较之平昔更为敏捷,即老朽之‘超勇’‘扬威’两舰,起锚费时,因之落后,然亦疾驰,竞就配备,官兵均狞厉振奋,毫无恐惧之态”。泰莱的叙述不仅写气势,而且有细节,例如他曾亲见“一兵重伤,……彼虽已残废,仍裹创工作如常”。

另据在“镇远”舰上参战的美国人马吉芬回忆:“12吋巨炮炮手某,正在瞄准之际,忽来敌弹一发,炮手头颅遂为之掠夺爆碎,头骨片片飞扬,波及附近炮员,而(其他)炮手等毫无惊惧,即将炮手尸体移开,另以一人处补照准,赓续射击。”两位参战外籍人士的描述是真实可信的。使人们今天还能感受到北洋水师普通水兵勇猛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强烈的赴死精神!

对水师普通水兵英勇精神的记述是很多的,如“来远”水兵王福清在搬运炮弹中脚跟被日舰弹片削掉,但他竟毫无察觉,仍然肩扛炮弹来回奔跑!“镇远”舰水兵们为防止通气管将甲板上的火焰引入机舱,竟将风斗拆掉,冒着升至华氏200度的高温继续操作,这样的精神和素质是对手日本军人所根本不具备的。

在这场大海战中,日本海军领略了中国海军战斗意志和炮火的威力,日方在战后的回忆字里行间,描绘着被北洋水师炮弹击中的惨状,至今读来还感受到日本海军的恐惧心理和情绪。 是日下午3时30分许,北洋水师主力“定远”舰305毫米大口径主炮发射一发巨型炮弹,准确命中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右舷下甲板4号炮位(马吉芬《廿七八年海战史》认定“松岛”是被“镇远”击中。

而日本联合舰队航海长高木英次郎少佐则认为“定远”“镇远”两舰主炮同时发射,但中日双方高层李鸿章、伊东祐亨分别向清廷和日本大本营的奏折和报告,均认定 500余人亦随邓、林二人或战死牺牲,或同沉大海。“超勇”管带林履中、“扬威”管带黄建勋誓不苟生与舰同沉,至今让每一位有爱国心的炎黄子孙刻骨铭心!

实际上,海战中邓世昌、林永升、林履中、黄建勋等将领完全可以获救生还,但他们慷慨赴义,宁死勿生,履践了战前誓言“誓与日舰同沉”。邓世昌拒绝水兵们的相救,与游来救他的爱犬同沉。“超勇”舰沉没后,管带黄建勋落水,士兵抛长绳救援,但他拒绝救援而沉海。

“扬威”搁浅后,因无法与日舰战斗,管带林履中愤然蹈海而大义成仁!这种精神和素质难道还不能为我们后人敬服吗?! 北洋水师将士的英勇战绩是中国人民抗击帝国主义战史上最光辉感人的篇章之一,这种爱国主义的伟大精神将永垂青史而百世流芳!

让我们中华子孙永远铭记:“致远号”受重伤,随时有沉没之险,但邓世昌决定以死报国,指挥军舰全速撞向“吉野”,他在指挥台大喝:“我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不过就是一死,用不着纷纷乱乱!我辈虽死,而海军声威不致坠落,这是报国呀!” 这样撕心裂肺、振聋发聩的呐喊其实并没有在黄海大战中的蔽日硝烟中消逝,它永远回荡在中华万里海疆,激励着中华民族捍卫领海和收回领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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