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格勒围城：真实的地狱

像我这种年纪的男孩10个里有8个都死了。我的32名中学同班同学中，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活了下来——阿赫罗梅耶夫

▲德国国防军陆军

前言

1941年8月22日，德国国防军开始占领列宁格勒周边的交通线，并在8天之后彻底切断了列宁格勒同外界的联系。

围城持续了整整872天。德军将列宁格勒变成一片焦土，但最终还是没能攻克这座革命之都。

至少40万苏联军人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牺牲， 约有85万平民在围城中死去。此战造成的人员伤亡，超过了总投入兵力高达300万的莫斯科战役、被称作“红色绞肉机”的斯大林格勒会战、直接引发了南京大屠杀的南京保卫战，是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战斗。

▲女孩Tanya Savicheva用日记记录了全家老少相继死去的经过。最后她也因饥寒而死

列宁格勒的胜利，是苏联在首次在攻坚战中成功阻击德军，粉碎了希特勒“闪电战”灭亡苏联的企图。纳粹北方集团军群被牢牢牵制在列宁格勒城下，无法全力支援中央与南方集团军。

可以说，德军在列宁格勒战役的失败，是其东线战场全面溃退的起点。

▲闪电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德国使用的一种战术

为什么德军要不计后果地攻下列宁格勒？

第一，列宁格勒是俄罗斯人的精神首都

列宁格勒原名圣彼得堡，是彼得大帝建立的城市，哪怕在莫斯科成为俄罗斯最大城市后，仍然保持着帝国政治中心的地位。

对苏联来说，列宁格勒更是红色政权的发祥地，是苏维埃真正的圣城。希特勒相信，只有攻下列宁格勒，才能彻底瓦解苏联的抵抗意志。他在对军官的训示中强调：“要将列宁格勒从地球上抹掉。”

▲列宁格勒（俄罗斯城市圣彼得堡前称）一般指圣彼得堡（俄罗斯城市）

第二、列宁格勒是苏联接受对外援助的重要窗口

列宁格勒是苏联在波罗的海的军事基地，保卫着苏联最重要的港口摩尔曼斯克。当时美国依据《租借法案》向苏联出售战备物资，由太平洋和波罗的海两条线路运往苏联。攻克列宁格勒、全据波罗的海，就等于废掉了美国给苏联输血的大动脉。

▲摩尔曼斯克卫星图

第三，列宁格勒是苏联最大的兵工厂

在德军的夏季攻势中，苏制KV-1坦克给德国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的反坦克炮根本无法击穿这种重型坦克的装甲。

而生产KV坦克的，正是列宁格勒大名鼎鼎的基洛夫工厂。基洛夫工厂是当时苏联唯一有能力生产重型战车的兵工厂，被誉为“坦克格勒”，是苏联的战时生命线。

尽管斯大林在战争爆发后紧急将工厂迁走，但列宁格勒仍然承担了大量军工任务。如果迅速攻下列宁格勒，无疑能极大地削弱苏联的战争潜力。

▲列宁格勒在围城中的征兵宣传画，标语是“杀光法西斯！报仇！”

但希特勒没能实现他的计划。

当年德军的装甲师用20天就突破了马奇诺防线，此刻却拿死守列宁格勒的红军毫无办法。德国人在推进到距冬宫只有16公里的城郊后，再没能前进一步。恼羞成怒的希特勒命令军队维持包围网，试图将城中的苏联人困死。

列宁格勒迅速成为孤岛。城中储存的食物不到一个月就被消耗殆尽，饥饿成为了比德国更大的敌人。当时，连被炮火烧毁的面粉、工厂加工剩下的木屑、纸屑都被拿来制作食物，但每人每天能分到的面包仍只有125克。

城中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苏军被迫分出一个师专门逮捕吃人者，但饥饿问题始终未能解决。每天都有近4000人活活饿死，人们在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以确保自己死后能被认出来。

但列宁格勒竟奇迹般撑过了最艰难的一年。随着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方面的胜利，苏联开始组织反攻。到1944年1月27日，包围列宁格勒的德军终于被彻底击溃。

▲马奇诺防线

列宁格勒是如何扛过包围的？

第一，苏军利用冬季结冰的湖面向列宁格勒输送了大量物资

当时列宁格勒的四周，只有东部的拉多加湖没有被德军控制。拉多加湖风大浪急，普通驳船根本无法通行，而大型船只又会成为德军的活靶子。

所幸俄罗斯的严冬在夺走了无数居民性命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一条天然的通道。拉多加湖在12月份开始结冰，虽然最厚处的冰层只有18厘米，但已经足够展开运输。苏联的预备役士兵和普通民众都被动员起来，开着卡车向列宁格勒运送物资。

为了保住这条“生命之路”，列宁格勒守军将战壕修到湖边，与德军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因为食物供给不足，很多苏联士兵走不出四百米就虚脱倒地，与德军的交换比达到了6：1，硬是靠命堆出了一道壁垒，挡住了德军前进的脚步，使得车队能昼夜不停地将物资运往城内。

▲在拉多加湖的冰面上，车队冒着德军的炮火将平民运出列宁格勒。这条脆弱的公路被称作“生命之路”。

第二，美国也对列宁格勒进行援助

同奉行绥靖的英法一样，美国对苏联的敌意远超德国。在苏德战争爆发后，美国迟迟不肯动用《租借法案》援助苏联，反倒盼着德国将苏联打残，以消除社会主义的威胁。

当时苏联完成了五年计划，工业实力雄厚，与统合了欧洲大陆的德国相比也不落下风。但斯大林开展“大清洗”运动，杀害了大批高级将领，导致苏联在夏季攻势中节节败退，丢掉了所有西部工业基地，产能只剩下德国的30%。

这让美国大惊失色。在1941年初，美国国内的主流舆论还在批评罗斯福会将美国拖进战争泥潭；到9月份德军进攻莫斯科时，美国人终于对德国即将统一欧亚的可能性感到恐惧，开始对苏联进行援助。

此时美国还未充分调动自己的战争潜能，向苏联输送的物资非常有限。整个1941年，美国只向苏联出售了36万吨物资，而且以枪械装备为主，没法解列宁格勒的燃眉之急。

但美国的下场使德国的仆从国芬兰开始动摇。在美英的共同压力下，芬兰被迫放松了对摩尔曼斯克的封锁，向列宁格勒运送粮食的通道逐渐打开。

▲图片出自为纪念卫国战争胜利74周年所拍摄的微电影《他们都上战场了》。摄像师给即将奔赴战场的一家人拍摄照片，随后自己也拿起武器上了前线。

靠着艰难维系的补给线，苏联红军成功守住了列宁格勒。在两年半的时间里，他们牵制了德军在东线五分之一的兵力，让其无法抽身参与斯大林格勒会战，使苏联卫国战争出现了第一次重要的转折。

当包围被解除时，列宁格勒原来的300多万居民已经只剩下56万。大约70万人被政府转移，但更多的人为了维持工厂的运转被迫留在城内。卫国战争胜利后，苏联政府授予列宁格勒“英雄之城”的称号。今天，人们对这座城市最深刻的记忆，已经不再是沙皇的都城，不再是革命的起点，而是“永不陷落的圣彼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