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高中毕业来东莞,听收音机结识的女孩,网恋能走多远?

名著茶话会 2023-12-22 07:27:02

2000年8月,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跟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走上了打工之旅,来到了广东东莞的虎门。

虎门,作为一个老牌的工业大镇,当时已经有了非常多的工厂,像我这样的高中生,虽然未必找不上工作,却也绝对不能挑剔,也就只能随遇而安,先进了一家愿意招我的小厂。

这是一家电子厂,在虎门镇口的工业区里,全厂大概三百多人,几乎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工厂的主要产品就是一些简单的电路板,据说是给VCD厂家当配件的。

我们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每个岗位插上对应的元件,有的是几个电阻,有的是几个电容之类的东西。一般是上一个工位插元件,下一个岗位焊锡,也就相当于两人一组。

这工作看上去似乎也确实不累,就像好玩一样,但真的熟练了之后就甘苦自知,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那种枯燥无聊的味道,反倒比体力上的劳累更让人心累。

工厂是两班制的,早八点晚八点接着上,半个月转一次班,几乎从来没有放假之说。

上白班的人,下班吃饭洗澡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娱乐时间,顶多就在工业区附近逛一下买点必需品。上夜班的虽然白天可以出去玩一下,但晚上一过十二点,上下眼皮就打架,整个车间里几乎是全部都昏昏欲睡的年轻人。

我进去一个多月左右吧,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台手机,清楚地记得型号就是诺基亚的5110。

黑白的功能机,在当时算是很主力机型了,里面有个简单的贪食蛇游戏,最受我喜欢的却是那个收音机功能。戴上耳机,上夜班的时候就能听一下广播,算是我们厂上夜班人的最爱。

相比如现在的娱乐情况来说,那年代确实非常匮乏,但有一个情况是远胜现在的,那就是广播节目异常丰富,即使是下半夜凌晨,几乎都能收听到各种音乐或者座谈节目。

我买了手机后刚好上夜班,上半夜倒也无所谓,大家说说笑笑干活,也不觉得怎么瞌睡,到下半夜基本都是带着耳机听着广播,要不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我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最喜欢听那些有点交互环节的节目,当时有个叫“空中交友”的频道,最受我们这些人喜欢。

所谓的空中交友,就是你给电台发短信,简单说一下自己的性别、兴趣爱好、希望交到什么样的陌生朋友等等。然后电台就会把你的短信念出来,同时把你的电话号码念几遍。至于之后有什么进展,就全靠听众自己,和电台无关了。

也不得不佩服那个年代的人,就敢这样直接公布自己的电话号码,根本没有什么隐私、会不会被人骚扰等考虑。

当然,那时候通信费太贵,也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骚扰的发生。记得当时打电话接电话都是六毛钱一分钟,短信则是一毛五。

每天晚上,我都会准时收听那个节目,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发短信联系过那些电台里的号码。

当然,时间一长,我们车间里也有几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最开始竟然还是一个叫阿凤的广西女孩子,主动给一个男孩子发了短信,两人后来还真的经常联系,算得上是最早一批的网恋。

阿凤的事很快就在车间里传开,当时并没有一个人用笑话的眼光看她,反倒对她的勇气大为佩服。

于是,慢慢地,电台里也会经常冒出来几个我们厂里的人。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虽然都是工友,但彼此的交集并不多,除了工位靠的近的几个会关系密切点之外,即使同一个班的人,也顶多就是有点脸熟而已,远谈不上了解。

这也就闹出一些挺有意思的故事,从电台里听到一个东莞的女孩子,想寻找一些东莞的陌生好友,便有人发个信息什么的,一来二去,闹到最后竟然大家都在一个车间里上班。

身边这样的事情多了,我心里也是跃跃欲试的。毕竟都是年轻人,谁的心中没有对友情的渴望、甚至对爱情的憧憬呢?假如能靠电波认识到心爱的人,那不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美谈?

大概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吧,又是一个夜班,依旧是凌晨两点的交友节目。

我漫无目的坐在工位上,需要完成的工作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做好,全凭着肌肉记忆,就能准确把电阻的两只脚准确插到对应的位置,脑子里基本都是在注意倾听电台里播放的那些交友信息。

很快就有一条信息引起了我的关注,一个自称“fish”的19岁女孩子,自称来自广东五华,目前在广州上班,希望能交到同龄的、有上进心的异性朋友。

不得不说,这个信息马上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第一次听到自称“fish”这样英文名的,以前听到的都是阿芳阿娟之类的广东昵称。

其次就是特意提出希望交一些有上进心的异性朋友,在此之前,我听的最多的基本都是不限性别、乐观阳光之类的定语。

很可惜的是,第一次播放号码时我正在思考对方的信息,最后几个号码没有记住。直到播放第二遍时,马上就在手机上按下了对方的号码,然后发了条信息过去。

到这时候,其实我也还是留了一点点戒备心,再加上手机的限制,我的5110还没有汉字输入,只能输英文了。

我输了几句简单的英语,原本编辑完了,却很久都没有发出去,因为想找一个有点特点的昵称,希望能一下子引起对方的注意。

大概到了四点前后,我终于想出一个很有特点的昵称,对方不是自称“fish”么,那我就是cat啊。

于是,这条信息就那么被我发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就受收到了对方的回信。看得出来,时空的那一端也正在上夜班,而且还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灵魂。

回信是用汉字写的,从这个角度看,我就知道对方的经济实力比我要稳固一点,因为当时至少得8110以上的型号才能输入中文,也有几款摩托罗拉的女性手机,但价格都高得离谱,不是一般的打工人能买得起的。

就这样,整个晚上,我们就那么一来二去,我用英文搜肠刮肚地写着信息,对方虽然回复的是汉字,却完全能读懂我的内容,显然英文水平也挺不错。

这也算得上是我故意留的一点小心眼,总认为英语水平还行的人,文化水平会高一点,相对来说是坏人的几率更小。

不知不觉就天亮了,我很抱歉地回了最后一条信息,说自己下班了,然后就要睡觉,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对方也没有隐瞒,说自己也是在上班,还是同事把她的手机号码发到电台的,也收到了不少的短信,自己都没有怎么理会。但就是被你的信息打动了,尤其是那个昵称让她笑了很久,于是才有这半夜的联系。

Fish很解人意地说自己要下班了,让我好好休息,希望今晚有时间继续聊。

就那样,我们就开始了短信聊天,都是你来我去的聊着自己心里的某些想法,很多不方便和熟人说的话,也愿意和对方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探讨。

大概一个星期后,fish就把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了我,说自己叫王美娟,真的是广东五华人。现在在广州的黄埔上班,还是一家很有名的大公司,她是厂里的品质保证班长,只是还没有说公司的名字。

我也很老实的介绍了自己的真实信息,说自己在东莞的一家小工厂上班,是个普通的一线员工,肉眼可见的未来是看不到什么前途的。

美娟非常善解人意,劝我不要气颓,从你发短信的英文水平来看,肯定将来能够有更好的发展。但打工需要时间,更需要机会,既然现在的工作简单,那就尽可能多充实自己,为将来到来的机会打基础。

不得不说,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孩,就那么在我心里迅速登上一个极高的地位。她的这番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真的就那么按照她说的去做。

那段时间里,我买了很多书回来学习。也确实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一些“关心”,从以前那种纯粹的主雇关系,慢慢也有点“假如自己是老板该怎么做”的思考了。

不得不说,美娟无意间的一番话,让我的打工心态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段时间里,或许也是抱着最开始的那种默契吧,我们每天都会聊短信,但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也每天都会和对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把一些自己暂时看不清的疑问请教对方。

当然,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得到对方确切的回答,我们都知道,对方其实也是普通人,也很愿意谅解对方的“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过年,工友们陆续离厂回家,我因为是下半年才出来的,自然不会有回家过年的想法,而美娟也在短信里和我说,他的父母都在广州打工,过年也不会回老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不回老家的消息,我心里很有点莫名的开心。总觉得,她在广州的话,离自己会更近一些——尽管仅仅是心理上感觉的距离。

过年的那天,我在老乡家吃过午饭,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看到本地人家里都是张灯结彩,而我却百无聊赖地在街上瞎逛,心里不由得就有点低沉了。也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她:

你在西江头,我在西江尾……

其实发出去之后,我立马就觉得有点唐突了,但短信又是撤不回来的,只好也在心里祈祷她不要怪我轻薄。

但没几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屏幕上分明就是美娟的电话,这可让我非常的惊讶。

这几个月来,我心里曾无数次有过和她通话的冲动,想要听一听她的声音,但总是勉为其难地压制住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收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傻傻地说了一句你好,之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倒是美娟在电话里显得落落大方,声音听起来特别甜,温柔地问我为什么大过年的这么消沉。

一句话又问得我有点低落了,刚刚接到她电话的欣喜,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一大半。我说看到别人都是一家团聚,自己却一个人在漫无目的地走,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去何从?

美娟在电话里笑了笑,应该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低声地问了一句:如果我邀请你来广州玩,你敢来吗?

那一瞬间,我几乎像打了鸡血一般,刚才还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洪亮了,大声回答说: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就是广州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你?

电话就那么断了,三十秒左右吧,叮的一身短信提示,美娟把她的地址发了过来,后面还有十个字:我在广州宝洁楼下等你。

我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两点半,没有半秒钟的犹豫,我马上就拦着一辆摩的直奔虎门的黄河车站。

可惜,即使是过年,虎门的人流量还是那么大,去广州的班车趟趟爆满,虽然买到了票,终点站却是省汽车站,根本没有去黄埔的票。

我到达省站时已经四点前后,然后又换了几次公交车,花了三个小时才到了黄埔,然后打了个的士,总算到了美娟短信里的地址——她会在“广州宝洁”四个大字下面等我。

我下了车,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心里竟然没有任何不安的感觉。穿过人行道时,我看见对面大楼旁边的马路边真的站着一个姑娘,身子不是很高,穿着白色的毛衣和裙子。尽管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见过她,但我心里立即确定,她就是美娟。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马路,装做路人的样子朝她那边走去,同时眼角余光瞟过去,她正在看着手机,屏幕却是熄着的。

我经过她身边时不由得稍微放慢了点脚步,就那么迟疑之间,她的脸朝我转过来,嘴里轻轻喊了一句:cat?

我立即笑着伸出手问她是不是fish,这样的对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们彼此用来取笑对方的话梗。

那一刹那间,我看到美娟笑了,就像盛开在夜幕里的一棵兰花,飘逸却又隐隐有点落寞,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涌现出几句诗: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很多年后,这样的陌生网友见面被称为“奔现”,基本上都是一些负面的结局收场,但对我和美娟而言,这才仅仅是开始。

我对黄埔一无所知,美娟带着我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叫思维可的公司门口停下,她指着里面对我说:我就在这里面上班,你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大着胆子轻轻拉起她的手问道:你竟然敢把自己的老窝告诉我,就不怕我不依不饶地缠着你?

她没有挣开我的手,只是轻轻地笑了,过了一阵才幽幽地说道:你别怪哈,原本我是没有准备告诉你的,只是不知不觉中就带你走到这里来了。既然都到了,告诉你又有何妨?

这期间,我一直拉着她的手,觉得她的手软软的,但似乎有点热。偶尔用眼光瞄了她的表情,发现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红晕,即使是夜里的灯光下,我还是相信那是晕红而不是霓虹。

我们随意找了一家小饭店,她陪我吃了碗云吞,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我很抱歉地说自己大过年的却只请得起她吃这个。

美娟很开心地告诉我,这个比白天吃的大餐更好吃,我当然明白,这话肯定是更多安慰的成分,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马上就是半夜了,美娟带着我到了一出租房里,打开门对我说:今晚你就住这里,我回我父母那里去住,明天早上再来接你出去玩。

我提出送她回去却被她拦下,很爽朗地说她父母离这里就两三百米,每天晚上都会走一遍的,你大可以放心。

等她走后,我才仔细打量起房间来,一眼看出这是一间女孩子的租房,还没来得及洗漱就收到了她发来的到家了的信息。

屋里的陈设挺简单,就是桌子上床上都堆放着很多书,杂志小说都有,更多却是一些设计类的书籍。我随手翻开一本,扉页上写着美娟的名字,我这才肯定,这里就是她的香闺。

一晚无事,第二天一大早美娟就来了,我们一起去了越秀公园,看了著名的五羊雕塑。本想去白云山登山的,只是时间太仓促,那时候还没有地铁过去,就相约今后有机会再约。

下午四点多,我们不得不分别了,在省汽车站的门口,我们依依不舍,不由得被一种悲伤扉氛围侵袭,我分明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过得很快,天色越来越黑,我不得已放开紧握在手心里的她的双手,但最后却又拉起来问道: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毅然走进了车站,就在我进门的那一刹那,听到她喊了一声:阿关,等一等。

我扭过头去,美娟朝我跑来,瞬间就到了我面前,伸出手拥抱了我一下,当我们的脸庞靠近的时候,她踮起脚在我耳边说道:我们会再见的。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吻她的冲动,只是又担心我们的关系还没到么亲密的程度,唯恐唐突佳人而作罢。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从上车到回到虎门,我心里一直在想:我们还会见面吗……

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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